也許是憋在心裏的情緒得到了釋放，再加上連續兩天的穿越和一宿無眠讓安東非常疲憊，他對E說要打個盹兒，一覺睡到太陽偏西。

醒來時屋裏已經被收拾幹凈，仿佛從未發生過打鬥，實驗臺上重新擺滿了玻璃器皿。

小坑貨正坐在轉椅裏抽煙。準確的說他是在玩兒煙，學安東之前吐煙圈，但吐了半天也沒一個成型的。

“醒啦，”E揮揮指間的煙卷，“你們的煙就是醇厚。”

安東黑著臉搶過來，“也不都醇厚，想玩下回給你帶幾盒五塊的，別糟踐我的大蘇。”

E罵了他一句小氣，然後拿起張紙條，“你睡覺的時候我想過了，偷成品藥危險系數太大，不如咱們自己做。這是清單，只要你能替我集齊原料，我就幫你合成ER807。”

安東接過紙條看了一眼。字都認識，但連在一起就不認識了。什麽氨啊基啊酯的，還有一堆化學符號更是鬼畫符一樣的，不過其中一項他認識——尤利西斯·奎木狼·霹靂紅光一閃來·酊。

“行，交給我吧。”

E有點意外，“這麽自信？”

“檀氏酊我在黑市進過貨。”能買到一種其它的就好說，再不濟他還有“白斬雞”，陸家華在黑市還是挺吃得開的。

E就嘲笑他是天真boy，“不是所有東西都能在黑市買到。霹靂小紅雖然是大名鼎鼎的檀教授發明的，卻只是一種應用範圍較廣的常見酊劑。說實話，這張單子裏有幾種可能需要你冒點險，不過你放心，我會盡我所能支持你的。”說到這裏，E笑瞇瞇地搓搓手，“你看我這麽貼心，那你可不可以送我點東西？”

“當然。你要什麽？”安東心說只要你別讓我把城樓背過來就行。

聽他答應的這麽痛快，E歡呼一聲立刻從實驗臺上取來一只小燒杯，裏面有半杯粘稠的像未凝結的果凍一樣的東西，“我要你的一滴血。”

安東毫不猶豫拔出匕首在指間紮了個小口。

E用燒杯接著，在血液滴落時一抖手腕，燒杯裏那堆東西就彈出來包裹住血滴，瞬間硬化成一塊水滴形透明物質，安東的血懸浮在中心，像一顆裹在瑪瑙裏的紅豆。

安東說：“我還以為你是要化驗。”

E癡迷地盯著透明體中的血滴，“不，我只是收藏而已，再說這兒也沒有可化驗的器材。”

安東看了看實驗臺，“這麽多東西還不夠你耍的？”

E歪頭一笑，“看來你對我們的世界真是一點兒都不了解啊，這些東西對於我們來說都是古董了，我是閑著沒事才擺弄著玩的。”

然後他冒出個主意，眉梢眼角透著躍躍欲試，“要不，咱們進城吧，我帶你去看看我們的中央新城。你還沒去過吧？”

安東確實沒去過中央新城，整個掮客圈也沒幾個人去過，因為城區內無論想幹點什麽都需要用身份指環。交通、支付、通訊、娛樂，通通一枚指環搞定。

所以安東和E先去找陸家華搞了個指環，順便把安東帶來的葡萄和牛肉卸貨，然後才啟程去往中央新城。

臨近城區時，E帶著安東下了管線快車，換乘一輛他預約的豪華轎車，說是要給安東換身衣服，“你這身太寒酸，而且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人。”

安東表示不服，“這可是掮客標配，透氣吸汗帶自動偽裝，還防輻射。”

“知道知道。”E一臉嫌棄地擺手，“二十年前的技術有什麽好炫耀的，現在只有城鄉結合部的人還穿。”

安東忍不住笑，“你們這邊也有城鄉結合部？”

“有啊，有城市的地方必然就有。”

他們的閑聊無所顧忌，因為豪車並沒有司機，全程自動駕駛。安東想起了封滿的摩托，記憶中一張憨笑的臉得意的跟他炫耀親手改裝的摩托有多牛逼。

“到了。”豪車停在一家門店前，E率先下車，“來不及去我的裁縫那了，今天先將就一下吧，下次再給你多做幾身。”

這是一家店鋪不大，只做男裝。此時店裏沒有客人，只有一名白發蒼蒼的老裁縫，對E非常恭敬，一個勁兒的表示能為他服務是他的榮幸。

挑選面料和版型被E一手包辦了，安東只負責站直了伸出胳膊讓裁縫量體。

老裁縫表示半個月後可以來第一次試裝，E說不要手工的，用速制模板就可以，老裁縫一臉心碎，哀嘆這麽好的料子用速制太可惜了，E就看著他說：“你是在質疑我嗎？”

老裁縫被嚇到了。

他們的對話讓安東對新衣服充滿了期待。會是什麽樣的呢？隨心變色？納米材質？或者像鋼鐵俠那樣一拉帽子抽繩就變出一身機甲什麽的，臥槽很酷啊！

十分鐘後。

安東走出試衣間看著鏡子裏的自己，“這特麽也太浮誇了吧？”

雖然他知道E定的是西裝，但這種摸起來滑溜溜，看起來嘚嘚瑟瑟的料子簡直像個痞子，還是個油頭粉面的痞子。

老裁縫緊張的不行，反覆重申：“重磅真絲，我發誓用的全是從B空間進口的100%重磅真絲。”

安東略懵。敢情這邊的好料子就是他們那的絲綢啊，那他以後幹脆就販絲綢茶葉好了，也開辟個平行空間絲綢之路。

E笑瞇瞇地結過賬就拖著他離開了裁縫鋪。

真絲面料不是人人都能穿的，對身材太挑剔。他給安東定的版型是黑色無扣休閑款，袖子擼到肘彎，內配純白打底，下配仔褲板鞋。隨心所有的混搭，卻要有錢有顏有身材才hold得住。

安東降下車窗郁悶的點了支煙。

此時已是夕陽西下，天空的顏色很美很魔幻。密集的燈光和霓虹代表著他們已經深入城市中心地帶，安東看到道路兩旁有許多巨型支架，每個架子上都懸掛著一排排很大的蛋形物體，有的蛋是黑的，有的是亮的。

“這些是什麽？”

E瞥了一眼說：“浮倉公寓。”

“浮倉？”

E笑得很皮，“再晚一點你就知道了。”

豪車在專屬路線上奔馳，即使正是下班時間路面也暢通無阻。

中央新城的路只是做做樣子，沒有車輪會真正挨著地面。密集的管線公共交通系統在高架橋上飛速掠過，運載著下班的公民。

後來安東才知道，這邊的地面交通基本靠管線，像他們乘坐的豪車需要提前購買路線，由異常精密的交通系統調度，有時會車只差半個車身，卻絕不會發生碰撞。

E告訴他這是為了提高城市運營效率，除了幾個類似中央新城這樣的超級都市，其它地方還是跟他們那邊差不多的。

豪車把他們帶到了最終目的地，棠棣俱樂部。

E跳下車看了眼表，“哇！時間剛剛好，咱們等一下就能看到方尖碑亮燈。”說完他就拉著安東走進俱樂部。

門童和迎賓的態度和剛才的老裁縫一樣恭敬，安東想起廿四給的資料裏提到E曾經是AMS醫學院的教授，估計是聲望很高。

他們搭乘電梯來到頂層餐廳，正值飯點兒，人多但卻不雜亂，每一桌客人都很文雅的喁喁細語，招呼服務生只需要一個眼神。

餐廳的燈光有點暗，每張桌上都有一盞精致的臺燈，小方桌和寬大的天鵝絨扶手椅不成比例，桌子失去了該有的功用，成了一個出於禮貌隔開用餐人士的道具。

女人們的笑聲清脆柔和，煙霧在男人手指間繚繞，混合著餐前甜酒的芳香。

安東和E跟著服務生來到預約好的座位。他們的位置很好，緊鄰落地窗，可以俯覽整個新城中央區，那座安東之前看見過的創世英雄方尖碑就在他們正前方。

E開始點菜，問安東喜歡吃什麽，但安東對這邊的食物不抱任何期待，所以由著他決定就好，轉頭觀察起餐廳裏的人。

棠棣是一家等級森嚴的會員制俱樂部，能來這裏的人非富即貴。在安東的印象中，這類人要麽肥頭大耳挺個將軍肚，要麽端著個臭臉好像自己是太上皇。當然，他一個快遞員也沒見過幾個真正的有錢人。所以當他發現這裏每一個客人都那麽英俊漂亮時，他很意外。

安東從來沒認為自己醜過，但此時此刻，他覺得自己就是一醜逼。

怎麽都那麽白凈，那麽帥，那麽精致呢？他們鄰桌一個青年，指甲蓋都是粉紅的。

“感覺怎麽樣？”E點完了菜，雙手撐著下巴看安東。

“感覺像看見一大幫假人。”

“哈哈哈哈哈！”E毫無形象的大笑起來，“說的好！”

他的笑聲招來一堆側目，然後這堆視線一轉就落在了安東身上，有點驚奇，有點意外，含蓄的傳達著：呀，快看，一個奇怪的人。

安東覺得他有點想打人了。

恰在此時，方尖碑開始點亮。七百多米，一層層的燈光由下至上，從璀璨的金黃漸變至明亮的銀。與此同時，安東看到來時路上那些“浮倉”一個個緩緩升起，脫離鐵架升到夜空。

“臥了個槽，那什麽鬼？”安東低聲咒罵著，但他說的不是浮倉，而是夜空中的異象——不僅有月亮，還有一個巨大的星球掛在天上，至少是月亮的五倍！

這顆星球灰撲撲的，仔細看似乎還有點毛茸茸，像塊長了毛的豆腐。

E讓侍者倒了兩杯香檳，掰下一小塊面包脆殼嚼著，自嘲地說：“這是我們的末日。”

“白天怎麽看不到？”

“因為它害羞啊，天一亮就藏起來了。”

“扯淡！”

E哈哈大笑，“這不是你該關心的。來，咱們喝酒。”

安東第一次喝香檳，感覺就是有點酒精度數的氣泡水，寡淡的很，“下次我給你帶瓶二鍋頭。”

E拿面包扔他，“我要茅臺，飛天的，少拿便宜東西湊合我！”

“還挺懂。”安東接住面包順勢咬了一口，太特麽難吃了。

這頓飯安東本就不是為了吃。進城見見世面，摸摸行市才是真的。

E是個很好的談伴，幾乎沒有他不知道的東西，只要安東問，他就答，而且說起話來既刻薄又有趣。

他替安東解開“假人”疑惑，告訴他這是他們這邊一種叫AG的基因技術，嫌自己胖的可以通過修改基片段因自然而然瘦下來，還不用擔心反彈，嫌體毛多的只要一個小手術就能讓你擁有絲般肌膚，甚至是：“丁丁的尺寸都可以改喲，只要你有錢。”

安東精神一振，“什麽都可以修改？”

那鋒哥和江逸豈不是有救了！

E當然知道他在想什麽，搖搖手指，“AG只能調整外貌，而且有一套非常嚴格的備案手續。有能力執行AG手術的只有AMS醫學院，而且，就算這些條件全搞定了，你的朋友已經到了需要ER807的地步，他怎麽可能承受得了穿越空間通道？只怕人沒過來，直接死在半途。”

雖然不願意放棄任何一丁點機會，但安東不得不承認E說的沒錯。

“好吧，那咱們還是研究一下怎麽弄到合成原料吧。”

捷徑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，變數又大，還是紮紮實實的從頭幹起更靠譜。

這時一個年輕姑娘突然尖叫著跑過來，“是你是你！是你啊！”

安東擡起頭，來人正是春陽西裏的大使團女孩。她眼睛亮亮的，笑顏如花，看樣子似乎想撲上來給安東一個擁抱。

“小櫻！”一個戴無框眼鏡的青年適時拉住姑娘，沖安東微微一笑，“抱歉，嚇到你了。”

“並沒有。”

安東嘴上這麽說，心裏卻覺得真特麽嗶了狗了。

青年轉向E，“沒想到能在這兒遇見E教授。”

E嘻嘻哈哈地說：“是啊是啊，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呢。”說完又用安東假身份的名字招呼他，“李瓚，我來給你介紹一下，這位是大使團的醫療官，秦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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